你走以后，谁还来嘲笑这个世界的荒诞呢

此文是水墨依然给牛蛙写的书评，她与胡迁的交流一直在文字之中，彼此的欣赏也全在文字里。在北京一起撸串的约定已经无法完成，内心的话也没机会再说，依然在朋友圈发出感叹，“你走以后，谁还来嘲笑这个世界的荒诞呢！”

文／水墨依然

深冬的《大裂》是刺骨的寒风，由北向南吹过一望无际的荒野，留下了无希望的唏嘘；炎夏的《牛蛙》如静默在山渊下的深潭，纵使浸润着阳光的温度，依旧无法抵达黑暗的冰泉。

胡迁，我仿佛看见他一直行走在太阳的背面，那个模糊的剪影拿出与世人为敌的勇气，漠然地、傲慢地、戏谑地揭开阳光灿烂下人们微笑的假面。他不是英雄，拨开面具的手中拿着的不是哈姆莱特的宝剑、也不是哈利波特的魔杖，而是一把凡人的剪刀。?

牛蛙重生——为了娶不是公主的女人

格林童话中，青蛙得以重生为王子，是公主的吻。《牛蛙》中，牛蛙得以重生，是刚好从厨师刀下逃跑的路上撞见了一场不被大佬认同的婚礼。于是，牛蛙成了大佬的儿子，顶替那软弱无能的真儿子娶“我”的表姐，那个高傲、世俗、自私又可怜的女人。

一个女人与一只牛蛙的结合，女人没有挣扎，甚至连痛苦的涟漪都不曾浮现。在表姐的说辞中，嫁给一只牛蛙比嫁给任何一个男人更幸福，至少不需要伪装着过活。可是她就如此心甘情愿伺候这位“王子”一辈子吗？当然不，黑夜掩饰得了蒙面人的身姿，却无法淡化任何一颗罪恶的内心。

“卑劣总是可以安抚卑劣，如果做不到，还可以寻求宗教来把自己填充得丰满，总之，一定可以把卑劣的自己保护起来。??”我喜欢胡迁对于人性黑暗的解刨，与诗人北岛在《回答》中的絮语有着相似的视角，“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，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。看吧，在那镀金的天空中，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。”

胡迁的毒舌总会让人的面部产生嘴角上扬15度轻蔑的微笑，与他敲击键盘的双手一样，嘲笑着书中那些与生活雷同的人物。???嘲笑这些“废物总是把事情想得很简单”，??我们呢，也笑得像一根令人恶心的烂香蕉。

卡夫卡在《变形记》中，为世人展现格里高尔变成甲虫之后的扭曲与荒诞；加缪在《局外人》里，让生死、杀戮、辩驳都披上漠不关心的荒诞。胡迁于《牛蛙》中，比之文坛经典荒诞之感更甚：一场突如其来的婚礼，一场蓄谋已久的淹没。

牛蛙之死——肢解的剪刀藏着多少冷笑！

剪刀，两刃交错，开合有度。人们拿着剪刀在纸张、布艺、结绳上肆意驰骋，留下蜿蜒的伤痕，那些被称之为“美”的艺术麻痹着死亡的气息。当这凡人之物落入胡迁笔下，偏偏就成了死神的镰刀，干净利落取人性命。

哦，不！此人非人，这剪刀取了一只牛蛙的性命。牛蛙死了，那只要和表姐结婚的牛蛙死于新房，凶手并非一刀致命，而是将其肢解。“头部连接着一部分躯干，身体断成两截，后一截是腹部，连接着一根大腿……”显然，牛蛙不是死于米其林大厨之手，那么剪刀的另一头又会是谁！谜团像台风前堆积的乌云，重重地压在头顶，混浊的空气里尽然被“我”闻到了一丝空洞的脉搏。

千万别认为《牛蛙》是《嫌疑人X的献身》，一切只为了寻找一个杀人凶手，胡迁不是东野奎吾，他笔下的世界更加暗黑、冰冷、卑微，他想说的是冰山下的八分之七。牛蛙不过是他讽刺现实的一面镜子，它的生死早已不是辣椒、孜然、老抽可以调味。牛蛙之死承载着多少人敢怒不敢言的嫉妒、跌落深渊的羞辱、金钱至上的忠诚，还有美其名曰的大义。是呀，不过是死了只牛蛙，这些人都忍不住想要为自己增添伪善的戏码。

主人公“我”，执迷于这场抽丝剥茧的揭秘游戏，不是他有多伟大多智慧，而是因为这让他空洞无聊的人生里，除了幻想墨西哥鸡肉卷的生意以外，最有意思的事了。于是，他像手术台上的医生，从一个皮肤上的切口，一直挖开糜烂在城市里癌变的腐肉。不过，他没有阻止所谓的“阴谋”，反而在得知真相后，成了帮凶。我们在这座等待淹没的城市，叩问“这世界怎么了”。

这一幕让我想到《这个杀手不太冷》中，玛婷达与莱昂的对话——

Is life always this hard,or is it just when you are a kid?（人生总是那么痛苦吗？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？?）

Always like this.?（总是如此。）

正所谓，神道妖道人道，自求人间道。胡迁笔下《大裂》也好《牛蛙》也罢，都不在遵循所谓的“道”。对于胡迁笔下的“丧”，我想用莎士比亚在《第十二夜》中的一句话结尾，“这都是我们生性脆弱的缘故，不是我们自身的错处；因为上天造下我们是哪样的人，我们就是哪样的人。”

后记——

读了两本胡迁的作品，从第一次翻开《大裂》开始，我就感受到他笔下的丧。那是一种对现实无力的挫败感，于是他想要告诉我们这个世道有多黑暗，死亡、阴谋、诡计都存在于我们享受的阳光背面。

我给胡迁取了一个外号，“站在太阳背后的柯南”。因为冰冷，因为逢文必死。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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