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疯狂”的动机是可以理解的吗？

——谈萨拉·凯恩《4.48精神崩溃》的剧作及演出

张杭

重读萨拉·凯恩的剧本《4.48精神崩溃》；6月1日到朝阳9剧场看北航鲜枫剧社的《4.48精神崩溃》，这是北京大学生戏剧邀请展的一场演出；6月2日到人大如论讲堂看“林兆华戏剧邀请展”中波兰华沙多样剧团的《4.48精神崩溃》，导演是往届邀请展来过的格热戈日·亚日那。这是我在写本文前做的三件事。

剧作：意图和构想清晰，关于“爱”及其不可能

在此剧独白部分中，我们还看到主人公的另一种爱，她寻觅一个不存在或“未出生”的女人，她强烈地爱她，爱上虚空。爱是剧中主人公发出的动作，爱的对象可以是幻想之人，就更可以投射到她所面对的唯一一人，哪怕是医生或暴力施予者。反过来理解萨拉·凯恩以前的剧作，《菲德拉的爱》中希波律特斯如此邋遢、虚无、冷暴力，菲德拉会爱他；《摧毁》中的伊安，一个男权观念严重、只想强奸凯特的男人，凯特会爱他；而在《清洗》中，格雷斯爱她死去的哥哥格雷厄姆，产生与之合一的幻觉，如同爱她自己，不禁让人想到《4.48精神崩溃》中寻觅的女人，是不是主人公自己的投影？爱的动作，发自具有强烈意志的精神，它所遭遇的冲突来自客观性视角。曾经，意志由上帝赋予。在客观性催生的科学、民主所创造的现代社会中，它变得难以生存，不具“进步性”，被要求走出自我道德中心；而它所不能理解不能容忍的，就是一个人竟可以旁观般谈论道德或任何一个问题。

亚日那的导演：场景、人物的具象化，未能触及激情的出发点

重读剧本使我看到，《4.48精神崩溃》是有潜在情境的，不但对话有情境，独白中的叙事有其叙事情境，独白之发生也有其情境。波兰华沙多样剧团给出的一个当下呈现，就是试图把剧中的潜在情境具体化，为表演找到舞台依据。为此引入三个角色。精神科医生承担剧中对话中的前三段。第四段“我喜欢”的表达，赋予另一个男人，而这一场景被调至最前，令人惋惜地舍弃了主人公回以爱和“理解之愤怒”的部分。将剧中不存在的女人，具象化为一个角色，而主人公是在与她欢爱之后抱着她说出“你拒绝我不见我……让我爱上压根不存在的一个人”，这几乎以相反的方式揭示了一个主旨——主人公的爱及其对象是在现实中无法寻求到的。

国内两版本：不知道表演依据的是什么

这部剧我所看过的两个国内版本，即2012年蓬蒿剧场的演出，和前日北航剧社的演出，其问题与波兰戏剧家所做的努力相反。波兰版本试图为这部剧作归纳情境，而国内两个版本却无视剧作中的潜在情境，将其呈现为舞台装置背景下，纯粹抒情诗般的轮流或单人台词念诵。尽管北航剧社使用了与《阿波隆尼亚》中类似的透明箱体或罩子，角色在其间漫无目的地走动，难道不是与一直以来国内先锋戏剧的样貌一脉相承吗？从当代外国剧场学来舞台的外观，没有学到表演——不知道表演所依据的是什么。这或许不只是我们的所谓先锋戏剧缺少的，也是被所谓现实主义戏剧所略去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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